【维钟】逆旅（1）
·活死人卡维
·维钟only，禁止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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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帝君未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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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属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卡维便知道自己定是在劫难逃了。铁钩从高空飞速甩来，直击他的后脑，塑料碎片随着剧烈的冲击力嵌进肉里，骨头似乎已经凹陷下去，眼前一阵泛黑，鲜血瞬间流下来。他倒下去，沙砾混着玻璃扎进膝盖。但那点疼痛在此时却显得微不足道——脑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扎了根，不断地往他的骨头里钻着，吮吸他的骨髄，过量的疼痛让他直泛恶心。
疼。他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骨头都快融化在沙地里。
工人逐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领班怒吼着，又有人急匆匆地跑出去，扬起的沙土让他直想咳嗽——若他还有力气的话。随后，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也许只是他听不到了。
鲜血从脑后的伤口一股股地流进土地里，身体慢慢地丧失了温度，变得冰冷，濒死感如潮水般涌上来，逐渐抑制了心跳与呼吸。
他们提供的安全帽并不合格。这是他最后的想法。可惜，原本他这个月就要还清所有的债务了，人生即将逐渐迈上正轨，一切都本应迎来新的开始。
意识已经开始混乱，他拼命睁着眼睛，但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疼痛反而愈演愈烈，他浑身的筋脉像是化成了水，将他向下拖拽着，不断涌来的濒死感昭示着生命正从这具身体里逝去。
算了。求生欲被耗尽，他卸了力气。混沌的大脑已经没办法再思考更多事情，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似乎应该委托什么人把自己攒好的还款交给多莉老爷，剩下的财物要寄给远在枫丹的母亲……
可惜他已经没有留下遗嘱的力气了。
英年早逝与死于非命似乎是大多数艺术家的最终结局，但如今的局面在整个妙论派——不，甚至放眼整个提瓦特，都是不曾有过的历史。
当耳边再次响起嘈杂的声音时，卡维试着挪了挪胳膊，不算费劲，身上的沉重感已然烟消云散。
自己这是……在医院吗？他尝试着睁开双眼，于是正午的阳光再次刺进他的瞳孔。
“他还活着！”一个工人大叫起来。
卡维捂住后脑的伤口，撑着地面坐起来。领班愣了愣，随后便扑过来拉着他的手号啕大哭。
“您没事就好，卡维先生！”他哭得涕泪横流，又不敢使劲去抱他，只好虚哒哒地捏着他的手指，“您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刚才我已经叫人去找医生了，您就……”
“我没事……”卡维抽出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领班也急忙起身去扶他。
“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他拎起掉在一旁的梅赫拉克，朝工地出口走去，领班跟上来，抹掉眼泪满脸谄笑着赔不是，话里话外都暗示着让他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领班送了他很远，甚至在他好不容易瘫坐到临时住处的床上时，耳边都还模模糊糊地回荡着那人讨好的话。
血液黏着发丝开始凝固，背后布料上沾到的血迹也变得暗沉。还记得自己回来的路上，冰冷的血液不断地从脑后流出来，顺着脖颈透过背后已经糯湿的衣物，一滴一滴地砸进泥地里，沿着土路成了长长的一串，也难怪那领班会如此胆战心惊。虽然如此，但从再度醒来的那一刻起，除了时有时无的昏沉，他竟没有一点痛感。
他按了按已经冰冷的手腕，脉搏已经停跳，心脏也没了任何反应，呼吸似乎变得刻意且吃力，于是他干脆屏住了呼吸，而窒息感也再没出现。
毫无疑问，自己已经死了。他松开手腕，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这无法用任何一个学派的理论来解释，也许就连须弥当今最为聪慧的学者都无法说明他如今的情况，他想起妮露曾借给他的轻小说，璃月的方士会手执桃木剑与符纸捉拿死后为祸人间的鬼魂与活尸，儿时听过的须弥童话里也不乏类似的传说……
他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晚间的风从半开的窗户进来扑开了桌上的图纸，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洗个澡。
温水化开凝固的血块，染红的水顺着后背在脚下汇做小小一滩，卡维搓开那些粘连在一起的发丝，将扎在伤口里的塑料碎渣一片一片地挑出来，偶尔有碎骨片被水流冲出来，被他捡起来和塑料渣堆在一起。浴室内升腾的雾气让他越发昏沉，手指麻木地扣开血痂，让未流净的血液顺着水流冲进排水口，脑后的裂口又开始吐出漆黑的血块，他不由地感叹为自己整理遗容真是件麻烦的事。
等到他处理好一切时，天空已经微微的泛起了鱼肚白。他摔进床铺里，一身水气都沾染到被褥间。他的头发还没有干，草草缠在脑后的纱布摔得有点错位，但这都没关系，他现在也不会再头疼或者感冒了。他抱紧被子，把枕头往下蹭了蹭，耳边传来骨头摩擦的响声，伤口里却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流出来，处理的很到位，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虚弱极了。他像往常那样侧躺着蜷起身子，迷迷糊糊间却看到腿上出现了一个红斑。
是尸斑。
他意外的平静，甚至越发昏沉。这具身体正走向它应有的结局，但灵魂却固执地在这躯壳中流连，明天会怎么样呢？他萌生了一点困意，在这个时候萌生困意也许算是好事，也许到了明天……明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他闭上眼睛，黑暗却让他开始清醒，迟来的恐惧漫上心头，他听到有风拍打着陈旧的窗帘，旅馆外有受惊的柴犬在吠，这一切却都突然变得那么遥远，远到甚至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声音。人们常常会在某一个时刻开始幻想自己的死亡，甚至说出“我不怕死”这种不自量力的话，而当死亡真正来临时，人们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这并非是对于死亡本身的恐惧，只是想到翌日一早，这个房间里会躺着一具尸体，安安静静地斩断与人间的所有联系，多么可笑，多么难以置信，多么平静而又绝望。
他并没有在第二天恢复“正常”。
第三天也没有。
雇主在第四天提前支付了尾款，卡维也在那天提前返回了须弥城。诚然，他习惯在设计完毕后亲自监督往后的每一个步骤，但很显然，此时的他并不适合外出。他的脸色很不好，眼下因失血泛着乌青，任谁看了都会被吓一跳。
他谢绝了雇主安排的车马，挑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自行返程，所幸回须弥城的路并不远，仅用了半日他便回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艾尔海森不在家里，想必是和旅者外出冒险，几日内都不会回来了。
也算是好事。他把行李带回房间，关上了门，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回来过。
抽屉里放着一袋摩拉，他把袋子拿出来，数出几枚与这次的报酬放在一起，这个月的还款就凑齐了。袋子里还剩下三千摩拉，这原本是他后半个月的饭钱，但他如今也不需要了。他将那三千摩拉放进另一个干净的钱袋里，在封口处写下母亲的住址。
这样应该就够了。他坐到办公桌旁，意外的有些无所事事。真的够了吗？他趴在椅背上，听着木头摩擦发出的嘎吱声，放任昏沉的大脑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或许应该去找提纳里，生论派的天才也许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这不对……
他闭上眼睛，虽然他从不愿意插手教令院的腌臜事，但那帮利益至上的学者会做什么他也是一清二楚。要是自己去找提纳里，提纳里固然不会向外人透露友人的情况，但如果自己意外暴露被教令院的人知晓，等待着他的必然是无数张无法拒绝的“自愿”合作书，以及无数次毫无底线的实验——反正那帮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那提纳里呢？以他的性格，他绝不会允许教令院把自己带走，但这无疑是让提纳里主动站在教令院的对立面。想到这，卡维心里不由地漫上愧疚感。
静观其变吧，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也许……也许情况会好一点，再等一天，或者是两天，一切就都正常了……
这真的是更好的结果吗？
窗外开始下起毛毛雨，热腾腾的风裹挟着水珠，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敲着……
他在桌边睡着了。
那场雨下了很久，直到第三日的凌晨才逐渐停下来，而卡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听着雨声坐了一夜，直到屋外的宁静将他惊醒。此时天色未亮，发红的天幕遮着弯月，须弥城的一切都还沉浸在梦乡。他茫然地四下张望着自己的房间，沉默了很久，心里诡异地生出了一种陌生感，端坐半晌，他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站起身来，打开了壁橱。
当他拖着板车，抵达水天丛林的时候，微弱的晨光已经顺着云层，细细密密地洒到木叶上。板车顺着他的力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车上绑着几包鱼药，是他三个月前在一个募捐活动上买下的，从那之后就一直搁置在壁橱里，直到今天才又拿出来。他拉着车子，停在一个废弃的毛胚房前，这原本是为多莉老爷建造的别墅，后来因为意外而被废弃，这间毛胚房的归属权也一直没有什么定夺，如今算是个“自由民”。
他走进去，大厅中央放着一个落满灰的鱼缸，没什么裂纹，看上去还能用。一根水管还兢兢业业地连接在不远处的水龙头上，他试着转动阀门，里面居然依旧有清水流出来，不由地感叹自己当年设计的取水系统实在强悍。
灌满一个巨大的鱼缸花不了多少时间，他比量着水的深度，把鱼药一包一包地灌下去，这个该加多少？他不清楚，于是干脆把所有的鱼药都加了进去，鱼药中的福尔马林溶解在清水里，溢散出刺鼻的甲醛味。
差不多了，他爬上鱼缸，跳了下去，混浊的水将他瞬间包裹，无用的求生欲让他不由自主地扶住四周的玻璃，他拼命伸出手盖上鱼缸的盖子，隔断最后的退路。
这是最优解，他吐出肺里的空气，缓缓沉下去。从此，不会再有不死的奇迹，没有小人会因此获利，也无人会被牵连其中。
浊水进入气管与食道，掠去身体仅存的一点温度，像是在昭示结局的到来。
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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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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